九江学院报
出版时间:2017-04-10
字体:
放大 缩小 默认

背影


作者:文 浪井文学社 薛依婷

  高中,学业繁忙。因为母校作为成人高考的考点之一,需要布置考场,给学生多放了半天的假。回家途中陪朋友买饰品。店开在马路边上,正午火辣辣的太阳加上闷热的空气,让路上的行人陷入一种懒洋洋的状态,又像是一种酒足饭饱的醉态。
  父亲的出现毫无征兆,熟悉的身影恰好闯入了我的视线。左肩是休闲的男士帆布单肩包,包里装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,凌乱而齐全。右手提着一捆折叠成长方形的巨型广告画报。看似轻松,肩上、手上的东西掂量起来,却很沉。
  小时候,我对父亲是带有抱怨的,一直记着那些无足轻重的事。小学二年级的某个星期六,兴趣课结束后,我在校门口的保安室门前躲雨。我看着身旁的小孩一个一个地被家长接走,而自己一直等着,盼着。雨未停,天开始转晴,我已在校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,最后还是决定一个人走路回家。寒暑假,也是自己收拾床铺,然后一个人提着被子枕头回家。很多时候,父亲都在家,只是没来接我。
  这样的事,我记得很多,也记得很细。但那些幸福的瞬间,那些感动的瞬间,我没能记住多少。后来,很多不算故事的故事,也被当成了一些可分享的经历,跟朋友说起。那些没人送伞的雨天,那些没人接送的黄昏,最终都是以平淡的语气说出口。那些一个人在家的周末,那些一个人在家的夜晚,在成为习惯后也变得没那么难熬。几乎所有的喜欢独立完成事情的习惯,都是在小时候养成的。印象中,父亲第一次给我送外套是在高二的某个晚自习。只是当时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,没有了小时候的渴望。而在那些他想要帮忙的时候,我则会告诉他:我自己来就可以了。我曾问他:“很多小孩的手工作业都有家长帮忙,我小时候都是自己做的,你以前怎么没想到来帮我。”当时他沉默了。
  父亲怕热,是容易出汗的体质。夏季太闷热,连视力也被空气中的热浪弱化了。我没能看清他的脸,也看不清他的神情,看不到他脸上的汗珠。只是,他浅蓝色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染成深蓝,背部的衣服显然已经湿透了。这种模糊而又深刻的感觉似曾相识。
  外婆家在农村,那一片区域是典型的岭南建筑风格。砖瓦结构的房子,客厅正对着天井,岁月的磨损破坏了它水泥地面的表层结构,长期的日晒雨淋,地面不再平整,青苔斑驳,在梅雨季节里变得格外湿滑。只有围着井壁的一圈是光滑的,在阳光下泛着白。那日,父亲从两米多的泥墙上摔下来,蜷缩在坚硬的水泥地上,在井壁与鸡舍之间的空档里。没有出现影视作品中的血泊,可父亲痛苦的神情,颤抖的身躯,就那么直白地印在我脑海里。这成为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,也不愿回想起的画面。直到现在我也没听大人们再提起过,恍若从未发生过。后来才认识到,自己似乎从未真正地了解过父亲,无论是他的职业、喜好、过去,还是其他的,我似乎没有一样能说个清楚,就连他的生日也是因为初中时被设置为电脑密码而记住的。
  父亲在过马路,我盯着他逐渐缩小的背影出了神。我和父亲的距离,就像是隔着人行道,以及道上的人,再离着一条宽敞的马路,以及路上缓行的车。这样的距离,我看到的,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。人拥有创造比自身体积大数十、数百、数千甚至数万倍物体的能力,可行走在天地间还是显得如此渺小,也正因为渺小,才更容易在某个瞬间感受到自己被填满了。
  小时候想要的不过是一种陪伴,长大后逐渐明白:有些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。“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”多少次父亲在目送自己离开时,看到的也只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。我不知道他当时想到了什么,但我知道他对我的了解远比我对他的多得多。

九江学院 版权所有 
北京华文科教科技有限公司仅提供技术支持,图文与本公司无关
京ICP备12019430号-7 本期已有8522次访问,全刊已有3995600次访问